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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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衛孟喜回到礦區的時候, 孩子們都不在家,去韋向南的新房裏布置去了,小兩口在礦區原本是沒房子的, 但想好要結婚後, 倆人就拿出各自攢的錢湊一起,在家屬樓買了個全新的六十平的套二, 那叫一個闊!

現在礦區的家屬樓分為三類,最老的是二三十年前就建的筒子樓,每家一二十個平方那種,第二批就是六年前蓋的四十平的套二, 沒有廚房和衛生間, 依然要在樓道裏炒菜,早上要捂著肚子出去搶公共廁所。

第三種就是三個月前剛蓋起來的已經很接近後世商品房的小樓,不僅面積有六十平, 那麽大的空間居然只做成套二,每個房間的闊綽足以想象!

更別說還有獨立衛生間和廚房, 衛生間裏裝的還是沖水蹲坑!廚房裏還能放煤氣罐炒菜, 連放電冰箱的位置都給留出來了, 那簡直了, 礦區小家庭最喜歡的戶型嘛!

金水煤礦之所以會蓋這麽闊氣的家屬樓, 主要還是許軍提的, 他覺著目前礦區經濟水平大大提高, 老百姓對衣食住行的要求也提高了, 再蓋那種二三十平的筒子樓壓根不實用,沒人稀罕了。

家屬樓不行, 那大家就要想法子出去外面蓋, 像以前窩棚區一片, 全都推倒蓋成了三層小樓,好看是好看,可區裏看了不滿意,說金水村違規批宅基地,以後都不許了。

一時間,多少家庭捏著錢也住不上新房子。

許軍的這一提議,立馬得到了全體與會成員的讚同,不僅大幹快幹的蓋,還多多益善的蓋——個人宅基地不給批,那集體住宅用地總得批吧。

不批,張勁松就上省廳和部委裏面去討說法,他的工人們憑啥不能住新房子!

於是,很快這批闊氣家屬樓蓋好,直接搞起對職工和家屬銷售,適當的收取一點費用,單位不虧,職工也能接受。

尚永志自己雖不是煤礦職工,但他確實是上過幾年班的,他父母是第一代老煤礦工人,為了煤礦的發展鞠躬盡瘁,張勁松和許軍都覺得應該給他分一套。

韋向南不喜歡被人打擾,所以他們選的是頂樓。

衛孟喜爬到的時候,腿都有點酸了,不敢想象以後他們每天爬七樓得多累,等懷孕後,更受罪。

“媽媽,你看這是我貼的囍字。”衛小陸正指著窗玻璃嘚瑟。

屋子被收拾得非常幹凈非常簡潔,跟韋向南這個女主人一脈相承,家裏一件多餘的東西都沒有,客廳只有兩個竹沙發,對面靠墻的寫字臺上是一臺大彩電……這是家裏唯二的擺設。

寫字臺的抽屜裏,空無一物。

廚房幹幹凈凈,從竈臺高度來看,以後做飯的是尚永志。

新房裏有且只有一張簡易木床和一個床頭櫃,衛孟喜猜那櫃子也是尚永志用,韋向南是巴不得房間裏只有墻的主兒。

一般女同志喜歡的梳妝臺鏡子三門櫃之類的,她一個也沒有,因為她的衣服很少,橫豎就是一個季節一套,有的一年四季都能穿。

這樣奉行極簡主義的人,能接受別人走進她的生活去,就是真愛啊!

“媽媽我還想給向南阿姨再貼幾個囍字,你說貼哪兒好呀?”

“小滑頭,得罪阿姨的事你倒是會推給我。”老閨女也會耍小心眼了,衛孟喜倒是很開心,“來,床頭,電視機,沙發,寫字臺,門上,都給我貼。”

想起向南阿姨的脾氣,衛小陸向老媽投去佩服的目光。

很快,原本還空落落素凈凈的房間,就變得喜氣洋洋起來,衛孟喜還派衛紅去小賣部買了一百個紅色氣球,扔給男孩們吹,使勁吹,吹得脹鼓鼓的皮子都變薄了,女孩們用線紮緊,就可以綁在櫃子上,墻上和門框上。

這不就更喜慶了嗎?

等劉桂花孫蘭香趕到,都被那滿屋子紅彤彤的氣球給震驚到了,大家又集思廣益想了些別的點子,楞是把極簡主義者的家弄得喜氣洋洋,熱熱鬧鬧,比過年還有氛圍。

對於這些主動來幫忙布置新房的好朋友好鄰居們,尚永志就在衛家宴請他們吃晚飯,算上陪大舅哥小舅子喝酒的,倒是坐了滿滿登登三大桌。

剛吃完回到家,胡小五就在那兒等著,“老板,公安的處理結果是讓她們照價賠償,但希望咱們看在她們無心之失的份上,減免一點,我私自做主減免了一百塊,正好是那幾斤多出來的瓜子錢。”

倆人對視一眼都笑起來。

“對了,老板知道她們是怎麽交代的嗎?”

衛孟喜沒急著說,而是讓他進屋坐著喝杯茶:“我沒猜錯的話,她們應該真的是接待處原食堂職工,身份無誤,這次來找我‘安排工作’是受譚老板指使的吧。”

胡小五的嘴巴,張得能放進一個雞蛋,“老板怎麽連這個都知道?”

衛孟喜今天遇到譚大勇碰瓷就知道事情有鬼了,好好的路他不走,偏偏要在那個地方碰瓷,其實還真不是騙錢,而是想要拖延時間,讓所謂的欄目組記者和“困難群眾”們能直接殺到飯店去,殺個措手不及。

好逮住衛孟喜的小辮子。

可惜,她們錯估了衛孟喜的反應能力,想要靠道德綁架,讓她答應幫扶那些“困難群眾”放血,好好的敲她一筆,敲得越多越好,同時要是能把這些原來的食堂職工塞進飯店,那可夠她喝一壺的。

當然,這是第一雕,第二雕,自然是等她名聲臭了以後,他就去舉報她不再適合做接待處的餐飲服務,還會扯上影響石蘭省形象的大旗,接過她的飯店,摘桃子。

這一招一箭雙雕,真是夠陰毒。

但他還是高估了衛孟喜的“善心”,這些婦女是什麽人,她只接觸一次就知道。在接手之前,她也大概了解過,裏頭的大廚已經出去外面單幹了,附近招的村民也各回各家了,就剩這幾名女服務員,在接待處偷奸耍滑混慣了,出去打工都沒人要。

其實也沒什麽關系,以前也就是趕上好時候,勞動局和人事局給分配工作,不然這樣的好單位她們也進不來。

這樣不講衛生、貪得無厭、懶惰自私的員工,無論男女都進不了她的企業。

外人看來她是個喜歡幫助婦女兒童的熱心人,不代表就能仗著是女性的身份來碰瓷,她不是只要是個女性都會幫助,還得看這個人的品性!

這些人要真塞進來,她這飯店也不用開了,三天兩頭幹架的,鬧情緒的,小偷小摸的,得罪客人的,搞不好衛生的……要知道,這飯店以後的主要客戶還是那些老幹部老領導,以及身家百萬千萬的被招商局奉若上帝的大投資客。

這樣的客戶,不用多,只要得罪一個,就夠她這飯店老板喝一壺的。

譚大勇想把十幾顆定時炸彈安插在她周圍,這是多大的仇?

“這次的事幸好老板臨機應變,要是慢了一點就要掉進陷阱,譚大勇真是又壞又惡心……老板,那咱們怎麽辦?總不能白讓他惡心一次,以後說不定還有十次八次。”

衛孟喜細長卻不太光滑細膩的手指,在桌子上一下一下,輕輕的敲擊著,“先喝水,不著急。”

胡小五呼哧呼哧一口氣牛飲完一杯茶水,不著急不著急,他得跟老板學學定力。

像今兒的事,他不信老板能提前知道,可就是那樣臨場應變能力,他就從沒見過。

老板太穩了,心態特別穩。

“好好跟我說說譚大勇。”

“這個譚大勇是什麽人呢,就是一起建電影院的老板,是個十足的酒鬼色鬼貪財鬼,在外頭名聲都臭大街了。”

衛孟喜“嗯”一聲,示意他繼續。

“當時接待處放出消息要把餐廳、電影院、休閑活動室和圖書室是個部分放出去,找外面的單位或者個人合作的時候,他就第一時間知道了。”

因為,他是接待處人盡皆知的關系戶,他的姐夫是接待處副主任,雖然是三名副主任中最沒實權,年紀最大,還即將退休的,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,只需要隨便說兩句話,有油水的活計就能招攬到小舅子名下。

“這麽多年,靠著這層裙帶關系,姓譚的可沒少摟錢。”

本來,他一直盯著餐廳這塊肥肉,心想等到承包出來以後,他一定能靠著餐廳結識很多大老板大領導,到時候借著這份機緣,什麽樣的大生意做不了?現在之所以做不大,就是因為姐夫不中用了,小恩小惠別人會賣他,但大點好處是沒門兒。

兜裏有幾個錢後,譚大勇深深的知道,光吃油水沒用,只能餓不死而已,要想賺大錢,還得有更大的機緣,得有通天的關系。而飯店作為所有領導客商都會去的地方,他勢在必得。

誰知,盯了兩年的肥肉,半年前忽然被姚處長包給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外地暴發戶,而他只能拿下狗屁電影院。

肥得流油的食堂落入他人之手,自己卻只能守著一分錢不賺的電影院,心裏的氣自然就咽不下去。

所以,平日裏不是鼓動附近刺頭村民去鬧事,就是鼓動食堂女工去要工作,甚至還請動了電視臺想讓衛孟喜出醜,就是不出醜也要敲一筆,還要埋幾個雷在她身邊。

看起來,這人也不笨嘛,可惜就是心思不用在正道上,衛孟喜心說。

“等著吧,我有法子。”

因為第二天就是韋向南的正日子了,晚上需要一男一女倆小孩在婚床上睡,講究點的是要睡一整宿,但衛孟喜不想呦呦在別人家待太久,哪怕是自己好下屬好朋友家,哪怕另一個孩子是許久治家四歲的小鄰居。

衛孟喜一直等在新房裏,眼看著剛過十二點,就趕緊把孩子給接走,小姑娘那個高興喲,手裏拿著兩個紅氣球,邊走邊蹦跶,“媽媽,結婚還挺好玩的。”

這語氣,怎麽跟說“紅燒肉還挺好吃的”是一個意思呢,衛孟喜笑,“你啊,就你事多,跟你哥哥姐姐學著點,少讓我操心,以後你要幾歲結婚我都不管你。”

小姑娘現在已經快到一米六了,本來不該這麽大孩子來壓床的,可礦區的孩子們因為計劃生育都斷層了,要麽就是呦呦這麽大的,要麽就是兩三歲還會尿床的,韋向南不允許尿床的孩子上她的炕,選來選去只能選呦呦。

她只是外形看著像個大姑娘,其實內心還挺幼稚呢,譬如現在她就悄咪咪說:“媽媽我發現許久治他長胡子啦,黑黑的,醜死啦。”

衛孟喜其實早給她講過生理健康常識了,這些變化家裏爸爸和倆哥哥都有,但小姑娘對許久治好像要求要更“嚴格”一點,譬如不能長胡子,不能變公鴨嗓,不能穿露咯吱窩的衣服,因為胳肢窩下面有腋毛……

衛孟喜:“……”你就說老閨女幼稚不幼稚吧。

偏偏老陸還覺得老閨女這是天性淳樸,是赤子之心,不讓說,說就是扼殺天性。

晚上躺床上,衛孟喜把這事拿出來說,家裏是不是對呦呦保護太過了,讓她像一朵溫室裏的小花,萬一哪天遇到真正的風雨,怕她承受不住……老陸果然反駁。

得,衛孟喜懶得跟他說,翻個身,把被子裹走。

嗯,這是妻子生氣的表現,他挪啊挪,他挪一寸,她就往另一邊挪一寸,最後在即將掉下去的前一秒鐘,被他一把摟住,緊緊的揉進懷裏。

咬牙切齒的說,“你啊,還像個小姑娘。”

衛孟喜可不願自己被人當小姑娘,在她心目中“小姑娘”三個字,是指那些年輕女孩子,她已經是三十三四歲的大姐大了,被人叫大姐都不會生氣的年紀了。

況且,在衛孟喜這個吃盡苦頭嘗盡人生百味的人看來,“小姑娘”意味著弱小,需要保護,她不想做這個被保護者,她要做的是保護別人的人。

“不許生氣,在我心裏,你就是小姑娘,不是說你弱小,而是你的純真,你的勇敢,和不服輸的氣勢,就跟衛小陸一樣。”他的嗓音本來就很好聽,這種咬著耳朵說的甜言蜜語,衛孟喜感覺自己淪陷了。

於是,很快,倆人又真實演繹了一把啥叫床頭吵架床位和,要是和不了,那就是次數不夠,時間不長,技術不到位。

第二天一大早,衛孟喜才睜開眼睛,衛小陸就在樓底下叫,“媽媽快看,報紙,跟你有關呢媽媽!”

衛孟喜不緊不慢,她等不及就把報紙親自送到床前,“媽媽你看,石蘭晨報頭版文章,《愛心企業家被“綁架”,愛心欄目探真假》,說的是昨天電視直播的事,有人深挖那節目之後,發現他們居然造假,把小康家庭包裝成困難戶,就為了道德綁架知名愛心企業家,脅迫對方把善款捐給不需要的人,這性質可真惡劣啊媽媽。”

衛孟喜躺著閉目養神,她倒是沒想到,黃姐的速度如此之快,看來這夥人是真把黃姐氣炸了。

“對了,文章是誰寫的?”

“李達武,全國日報著名評論員,社會學家,教授……”

“得得得,知道了。”好嘛,黃姐的能量不容小覷,居然把這位都請動來親自操刀。

“媽媽,報紙,書城商報,也是跟你有關的!”根寶一面喊,一面拿著報紙跑上來,不過他沒進屋,而是在窗下大聲朗讀,大同小異的標題,說的內容也差不多,只是撰稿人是另一位省內有名的作家。

衛孟喜心說,這黃姐可真行啊。

於是,接下來一整天,從早到晚,就是家裏一大五小六個探子不停的探聽消息,不停的探,不停的報,雖然都大同小異,但愉悅程度是一樣一樣的。

這樣愉悅的心情,吃席也是美滋滋的。

下午五點,衛孟喜帶著一大家子上衛家宴,畫著淡妝的韋向南和西裝革履儀表堂堂的尚永志站在門口,看見他們立馬迎上來。

“老板,陸科長,衛雪衛紅衛國衛東呦呦你們來了,快請裏面坐,樓上左邊靠窗那桌。”尚永志努力想要把每一個人都照顧到。

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,以前總是低著頭陰沈沈的,可現在頭發剪短,做個造型,換上筆挺的西裝,立馬就年輕了十歲。

就連根花也小聲說:“尚叔叔至少年輕了十歲。”

“我覺得有十五歲。”衛紅說。

衛孟喜讓他們先上樓,自己去後廚看看菜準備得怎麽樣了。因為是自己的得力幹將,他們來包席衛孟喜給到了最大優惠,基本只收成本價,畢竟小兩口剛買了房子,手邊也不寬裕。

“小衛來了,你放心,保準給他們準備最足的份量,最好的味道。”呂麗萍正指揮著人準備出菜。

張大娘正忙著炒菜,也沒時間來跟她說話,只是使喚張秋芳給她拿盤子。

兩個小姑娘見面,不用出聲,也不用動嘴,她們的面部表情和肢體語言就是最有效的溝通方式。

張秋芳這一年來長得還挺快,已經跟衛小陸一樣高了,只是沒有小陸結實,看起來弱弱的,她左邊眉毛挑了挑,小陸立馬瞪圓了眼睛。

她又挑了兩下右邊眉毛,於是衛小陸眼裏就流露出羨慕。

衛孟喜在旁邊看著她們特務接頭,想了想,能讓小陸羨慕的,怕不是來例假?

是的,她老閨女也是個傻大個,馬上就要升初二的人,居然還沒來例假。準確來說是還沒準時來過,三個月前有過一點點,然後至今杳無音訊。

她的同班小同學裏,就只有兩三個沒來了,小同學之間聊起來她就害羞,回來就問倆姐姐幾歲來的,但聽說她們初一就來了,小姑娘更郁悶。

但那時好在還有一個營養不良的張秋芳跟她“做伴兒”,現在連秋芳都來了,她覺得自己落單了。

來到樓上,老陸和韋家兄弟倆坐一處,不知道聊到什麽,還挺投緣,衛孟喜看見侯愛琴,少不得又要聽她講謝依然李懷恩的事。

馬上一年了,那被騙的一百萬還是沒找回來,謝依然不得不把車子賣掉,可一方面這段時間車子貶值,另一方面銀行利息也不低,光利息就多出來好幾萬,賣車款填進去也只是杯水車薪。

現在該抵的都抵了,能賣的也賣了,兩口子徹底身無分文,又沒個正經工作,生活之拮據可想而知,就連孟淑嫻都趕緊領著兒子連夜扛著火車跑路啦!

都說貧賤夫妻百事哀,以前有多恩愛,現在就有多鬧心,兩口子鬧到要離婚的境地,侯愛琴是說不完的糟心事,衛孟喜聽了一回兒,開席了趕緊坐回去。

她一點也不同情謝依然,畢竟路是她自己走的,只是可惜李懷恩。

李懷恩平時為人也還行,溫溫如玉的感覺,願意為了她辭去即將到手的局長之位去給她當經理,雖然不理智吧,但可以肯定愛是真愛。

這樣的男人,她應該珍惜。

幾天後,正在辦公室裏跟秘書調情的譚大勇,忽然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嚇得一萎,整張臉憋成了豬肝色,“敲什麽敲,一點眼色也沒有,是你老媽死了還是老婆找野男人了啊?”

門外的人也不敢回嘴,只壓低聲音說:“老板不好了,出事了。”

妖嬈的秘書從裏屋出來,攏了攏胸衣,扯了扯絲襪,扭著屁股出門,順便狠狠瞪了門口的人一眼。

那人也不敢擡頭,只是很著急的說:“老板,咱們運貨的車子出事了。”

“什麽車子?”譚大勇點上一根香煙,瞇著眼睛狠狠吸了兩口,享受得不得了。

“就是咱們運裝修材料的車子。”

譚大勇想了半天才想起來,“不是一直走湖心島上的橋嘛。”

“就……就是一直走,從三天前開始,橋就不讓咱們走了,說那是私人修建的,不歸公有。”

“呸,修個橋了不起啊,老子也能修!”

現在電影院已經蓋好,進入裝修環節,正是運送各種電子設備多的時候,電影院在接待處的別墅區深處,貨車開不進去,只能停在河對岸,肉眼看著也就二百多米的距離,可必須繞路到兩公裏之外的另一座石拱橋,那橋是只容人通過,不能開車碾壓的。

只能人背馬駝的搬運到電影院,這中間增加的工程可不是一星半點,人工費車馬費,至少要多花出去好幾千。

原本衛孟喜修的橋是允許他們過的,只要拿個手推車去推能省不少路程和力氣的,可現在忽然不讓過了,“那你們不會繞道去前面的石拱橋啊?”

“石,石拱橋正在維修,只能過人,不能運貨。”

譚大勇狠狠地呸了一聲,心說怎麽這麽倒黴呢,兩座橋都不能過,“那你們沒再走遠點?”

“走了,我們走了七八公裏,中間兩座橋都說不讓過,都有老頭老太在打太極拳,我們一過去,他們就擋在路中央。”

“那再走遠呢?”

“再,再走遠,就到十公裏外了,送貨師傅說不加錢他不送了。”

譚大勇氣得將煙都給掐滅了,“他不送,那你們不會半夜悄悄去拉啊?”

因為接待處位置特殊,這附近又是村民居多,所以當時修路的時候考慮易守難攻,道路都非常狹窄,只容一車通過,他們就只能沿著河岸從另一個方向過來,這增加的成本就太高了。

譚大勇這種毫無規則底線的人,就選擇夜裏逆行,趁著人少好辦事。

可好巧不巧,正在逆行的時候被交警逮到了……那是深更半夜啊,誰知道交警還不下班啊,一下將他們逮個正著。

譚大勇狠狠地在桌腳上踢了一腳,不成想疼得他齜牙咧嘴,“被抓就被抓了,我明天讓我姐夫去保釋,傳話進去,把嘴巴閉緊,不該說的一個字也別說。”

不過,他想了想,身邊知道他事情最多的就是那誰,剛才那小蜜的哥哥,平時在公司裏常以他大舅哥自居,自己也睜只眼閉只眼,主要是他很多臟事壞事都是由這位“大舅哥”出面辦的,總得給點甜頭不是?

這樣的人,不能得罪不能遠離,必須放在自己跟前,牢牢控制住,籠絡住才行,等再過幾年自己生意做大了,再把他除掉就是了。

甚至,他連怎麽除掉都想好了,到時候裝進箱子裏,再綁上一箱石頭,沈進河裏,還能再惡心衛孟喜一頓。

“就是楊老六,昨晚被抓的正是老六啊老板!”

“啥?”譚大勇一個趔趄,“你說誰被抓了?”

昨晚幾人商量誰去逆行送材料,誰都不敢搭話,倒是楊老六拍著胸脯說自己去,大半夜不會有交警,就是有,也不敢逮他。

誰知道就踢到鐵板了,交警不僅把他抓了,還在順帶看看他拉了什麽貨的時候,發現這一批電子產品居然是走私的——真正的意外收獲。

當時就覺著是大案一件,為了防止他們通風報信走漏風聲,當場就趕緊該抓的上下游都給及時帶走了,別說楊老六遭殃,就是賣貨給他們的中間人,老巢都被端了!

“關鍵老六是個沒出息的,我聽人說他在裏面把老板您給供出來了,這咋整啊?”

譚大勇額頭的冷汗一瞬間就出來了,他這幾年做的不合法的事,可不是一星半點,都在楊老六那裏留著呢!老六一交代,他自己不就完了?還做啥大生意認識啥大領導啊,趕緊跑吧!

可他剛有這想法,門外就傳來敲門聲,“譚大勇在裏面嗎,我們是城南區公安局的,開門。”

譚大勇腿一軟,視線迅速在房子裏轉了一圈,除了窗子,一個出口也沒有,而窗子……他在四樓,下去就是一個死人了,僥幸不死,也是殘廢。

這時,就聽“嘭”一聲,門被撞開,幾名荷槍實彈的公安一把將人按住。

“等等,等等,公安是不是弄錯了,我姐夫是接待處的白副處長,是不是要……要……”

“帶走,白副處長現在都自身難保了,你就別坑他了。”公安心說,這老小子也是利欲熏心啊,要是還在接待處的地盤上,他們想進去抓人是很難,但他現在在自己辦公室裏,那就是說帶走就帶走,不帶啰嗦的。

“老板你聽說沒,那邊電影院停工啦!”胡小五興沖沖跑來報喜,衛孟喜只是笑笑。

“他們譚老板被抓啦,聽說做的壞事可多啦,起因是他大舅子被抓,為了減輕罪行,把他這麽多年幹的壞事全供出來啦。”

衛孟喜點點頭,表示知道了。

“老板你說電影院那麽大個地方,現在那位副處長和承包商都被抓了,接下來誰還敢接手啊?”誰都怕他們還跟別人有沒扯清的關系,也怕在裝修質量上被埋雷,誰接手誰是傻瓜。

衛孟喜眸光一動,她每天在飯店門口,他們運送過來的各式材料都是從她眼皮子底下過的,雖不說全部都是高檔品質,但至少質量是過關的,畢竟這是為大領導們服務的,不可能真亂來,他就連電子設備都是從港城買的走私貨。

要是能趁此機會低價拿過來,那還是有賺頭的。

主要是,別看只是電影院,她還可以做點別的。

有什麽事是比把對手送進牢裏還搶過他們的飯碗更痛快的呢?她衛孟喜可不是真的大善人,她是有仇必報的惡人。膽敢幫助譚大勇給她設局的欄目組,現在已經被停職接受調查了,石蘭省電視臺還不得不以電視臺的名義,登報頭版頭條向她這個被欺騙被“綁架”的愛心企業家道歉。

這番公開道歉,衛孟喜的文具廠自然是又賺了一波流量,雖然她現在其實已經不缺流量了,但能多一個曝光渠道,她也不會介意。

反正這又不是壞名聲。

等進入九月份,天氣漸漸有了一絲絲涼意,四個大崽上高中後,課業愈發緊張,衛孟喜基本不用盯他們了。

因為在學校老師就盯得夠多了,再加上他們自己也有了緊迫感,現在已經不僅是陸衛國挑燈夜戰,就連衛雪衛紅也不早睡了。

人家上的是全省最好的高中,還有個狀元老爸免費輔導,學習的事輪不著衛孟喜操心,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幫忙接送,晚上做宵夜給他們補身體。

今晚也不例外,老陸去接孩子,她就在家做宵夜等著他們。

衛東現在已經一米八三了,一頓要吃三大碗米飯,吃面不能用碗,得用盆,但老母親必須控制食量,夜裏吃太多對睡眠也不好,所以只給撈了半盆面條,舀滿滿兩大勺肉臊子,再配點青菜豆芽,聞著都香。

姐弟幾個鬼子進村似的跑進廚房,衛東就扁著嘴不樂意,“媽媽怎麽只給半碗啊。”

“二哥我跟你換唄?”憑啥二哥就能吃一盆。

陸衛國趕緊把面藏到身後,“不換。”

衛孟喜此時一擡頭,忽然看見根寶的褲子已經跳到腳踝以上了,就是衣服也顯得短了一點,“咦,老陸你來看看,咱家衛國是不是又長高了?”

這小子暑假裏竄了好大一截,當時量好像是171?反正現在看著肯定不止這個數了。

果然,人形巨尺陸廣全用肉眼測量了一下,“173了,應該還能長。”

“那我呢媽媽?”根花也趕緊問,這家裏就她和老二最矮,別提多憋屈了。

“164了,不錯。”

衛紅現在對身高倒是沒什麽執念,因為她本來就不矮,她最近忙著去參加個什麽青少年主持人大賽,周末還要去張雪梅家上兩節私教課呢。

小小年紀,她就已經有了自己的“事業”。

衛孟喜看見她在嘀嘀咕咕背東西,就想起根花跳舞的事,現在上了高中課程緊,她不怎麽去練舞了,就是當年那位胡慶雪胡團長也即將因傷病退休了,那邊的意思是,團裏已經基本沒有能教給她的東西了,再去也是浪費時間,不如先自己在家練著,等過兩年芭蕾舞能考級的時候,她也就考大學了。

小姑娘最近挑燈夜戰比較頻繁,好容易放個周末更寧願她睡懶覺,不去也罷。

只是因為跟著胡團長跳了這麽多年,心裏有感情了,想起團長的傷病,她憂心忡忡。

“這樣吧,明天我帶衛雪去看望一下胡團長,你們在家好好休息,別學了。”

幾個嘴上答應著,但不可能真不學。

競爭意識,是從小就刻在基因裏的,尤其是本就聰明的根寶,簡直是小卷王一個。

看完胡團長,衛孟喜就順路帶著衛雪去新飯店的施工現場看看,一路過去,衛雪一路感慨,“媽媽這裏風景也太美了吧!”

現在的礦區其實也不差,可跟這裏比起來,立馬就被襯托得沒看頭了。“媽媽,咱們以後會搬來這裏嗎?”

衛孟喜怔了怔,“你喜歡這裏嗎?”

“喜歡,但礦區也喜歡,那是我們的家,但……”

但,世界上任何一個礦區都會在資源枯竭之後成為鬼城,無人之境,雕零是可以預見的。衛孟喜其實也在想要不要搬家的事,目前她和老陸的事業都在金水煤礦,也是孩子童年記憶的地方,她還真舍不得搬,但三十年後,四十年後呢?

據說,老陸當年勘探出來的氣肥煤儲量,還夠開采六十年,這是保持現目前速度的前提下,以後隨著設備自動化、信息化和科技化的加快,開采速度只會越來越快,說不定三四十年就沒了。

到時候,礦區那六七萬人口,將何去何從?

衛孟喜不知道,這是一個以她目前的閱歷和知識儲備無法回答的問題。

想著,她就讓根花喜歡的話出去四處轉轉,她得好好的算算賬,飯店裝修到現在到底花了多少錢,每天只看見韋向南和胡小五來找她簽字批條子,花起來每一筆都不算大,可耐不住次數多啊,這麽長時間她得知道個總數,心裏才好做接下來的計劃。

誰知賬目還沒算出來呢,電話卻響了,“老板,找您的。”

衛孟喜接過來,剛說一個“餵”字,侯燁焦急的聲音就傳來,“衛大姐,我親大姐,親姑奶奶,你忘了明天是什麽日子嗎?”

衛孟喜忽然“啊”一聲,對呀,明天可是他們約好要去看樣的時間,距離廣交會開幕還有半個月,看了樣品之後要是不滿意的話,要留出半個月重新設計改進和出樣的時間,她怎麽把這茬給忘了!

1991年的廣交會,是騾子是馬,到時候拉出來遛遛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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